我本以为,负面情绪累积一旦突破临界,随之而来的必定是一场风暴般的宣泄。
然而当它真正来临那一刻我才知道,人在内心山呼海啸的同时,也可以麻木地沉默下去。
升入初三后,我妈变得越来越忙,她开始频繁出差,一个月在家待不了几天。
于是,每天的晚餐人数从四个变成三个——我、我爸和秦涵。
那时,我们父女之间的交流已经彻底沦为形式,每晚饭桌上,他会固定问我几个问题,今天在学校怎么样?
最近测验考得怎么样?
中午食堂吃了什么?
我一般回以还行挺好的或者最简单的答案,要多敷衍有多敷衍。
他觉得自讨没趣,偶尔会责怪道:礼礼,你现在的性格没以前好了。
一听到这种话,我都会放下碗筷扭头就走,然后重重关上房门。
我爸火气上来,又碍于秦涵在场不好发作,往复几次后,我和他之间彻底无话可谈。
这头,我和我爸互相僵持不下,那头,秦涵却表现得愈加懂事贴心。
她会接过那些被我聊死的话题,主动分享学校里的趣事,还会夸我爸菜做得好吃,把他哄得眉开眼笑。
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,我安静得可有可无。
我无法不去嫉妒秦涵,明明她才是外来者,却在这里过得游刃有余。
不知道爸爸看着她开朗的样子时,会不会想起我也曾这样无忧无虑,是他唯一的小公主。
三中附近开了一家培训机构,放学时店员在校门口发传单,顾瑶和我一人被塞了一张,她看都不看就揉成团,丢进路边垃圾箱里。
这玩意可千万不能让我妈看见,还嫌我作业不够多是不是。
她愤愤道,
我将传单叠好收进书包里:秦涵人呢?
怎么没见她人影。
又去看我哥打球了呗,这段时间篮球校队集训,她哪次能落下。
顾瑶嘟囔着,不满地用胳膊肘拱了拱我,我说大姐,再这样下去,你这段金玉良缘可要被搅和黄了啊
我不耐烦:什么金啊铜啊的,跟我有关系吗?
怎么没有?
你和我哥,那可是咱院里的老少爷们内投出来的金童玉女,娃娃亲虽然没有法律效力,但是有群众基础啊。
呵呵,拉倒吧。
我嗤笑,睨眼瞧她,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在担心我,是在担心徐南呢?
徐南不也和周谨在一起集训么?
别瞎说啊顾瑶一下子撒开拉着我的手,急急辩解,我才懒得管那家伙呢,你看他们训练的时候我哪次去凑过热闹了?
哦——我故意拖长调子,你觉得我信吗?
黎礼你有本事别跑
回家后,我把传单推到爸爸面前。
这个机构补课挺不错的,我想去报名。
他接过端详了两眼:课程安排得挺满啊,周五、周六、周日晚上都有课,会不会太辛苦了点?
我低头闷声道:明年我想考附中,以现在的成绩来看,还差一点。
我闺女有志气啊。
他欣慰道,既然你有目标,爸爸肯定支持你。
第二天放学,我就去那家机构缴了费。
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这样狠了……看着我付款时毅然决然的样子,顾瑶止不住地感叹。
我不知该怎么向她说明,最后只能笑笑。
考附中当然是我的真实愿望,那是全市最好的高中,没有理由不向往,但我还有其他原因。
一方面是因为秦涵,以她的成绩肯定上不了附中,如果我们不在一个学校,那所谓的互相照应也就不成立了,那么她和她妈妈就应该从我们的生活里退出,这是我能想到的挽救现状最平和的方法。
另一方面……是因为周谨,他是一定会考附中的。
虽然不想承认,但我的确希望高中三年也能时时见到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