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纪梵音冷着脸去清理自己衣服上的污秽,临走前,想起了自己忘在包厢里的手机。
厕所外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,只留下保洁员捂着鼻子抱怨。
这帮富二代爱玩什么整蛊游戏。
不知道哪里淘来的这种劣质奶油,弄得到处都是。
说是要哄人开心。
都在欺负那个小姑娘,连我都看不下去。
结果乐极生悲,自己中招了。
你看不下去又怎么了?
人家男朋友都没生气。
男朋友?
都是男人,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。
里面那公子哥儿根本不喜欢被欺负那小丫头。
女人越坏男人越爱,估计找个小女朋友就是为了给心上人找乐子。
……纪梵音微微垂眸,握紧了手里的拳头。
包厢里又开始新一轮的拼酒比赛,就像她预料的那样,根本没有人关注她。
肌肉记忆驱使她寻找某人的身影,却在找到的那一瞬间移开了眼睛。
李意扬醉了。
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,额头靠在林缇晚肩上,一向有洁癖的他,对着林缇晚身上满身的藏奶油却毫不嫌弃。
明明已经醉得不清,连眼睛都睁不开,还是抚摸着林缇晚的手安抚她。
没事的,你只是喜欢开开玩笑而已,没人会怪你的。
除了我,没有人可以欺负你。
纪梵音拿包的手指微微一顿,正想移开视线,却不巧和察觉她目光的林缇晚四目相对。
她骄傲了半辈子。
第一次如此难堪。
纪梵音强硬着扯出一抹笑,退出了这灯红酒绿的喧嚣。
临走前,李意扬睁开了眼睛。
带着醉意的眼睛在她身上一扫而过,又撒娇似得靠回了林缇晚怀里。
没有半分想要挽留的意思。
外面的风很冷,她身上却很热,头脑昏昏沉沉,心却无比清醒。
刺骨的寒风吹得她直冒眼泪。
荒无人烟的郊外打不到车,她就一步一步地往外走。
从天黑走到天亮,浑身被冻得麻木,终于走回了那个曾经被她称之为“家”的地方。
苦到极致,她有些想笑,童年那段经历,在李意扬的眼里只有欺辱和打压。
李意扬长得秀气,被纪梵音误认为是小女孩,她给他穿她最喜欢的公主裙,把自己最喜欢的娃娃给他玩,只是为了让他和自己做朋友。
哪怕后来长大了的李意扬变得乖张叛逆,甚至离家出走,纪梵音也没少在李家家长面前提他说好话。
结果到头来,都是她自作多情。
三个月,她没能在那个家里留下些什么。
客房的床铺着一次性窗套,牙刷杯具都是一次性的。
她去银行提了十万块钱扔在了客房床头柜上,然后手一挥,把衣柜里李意扬给他买的衣服全扔了。
痕迹清理得差不多,她在午夜登上了回家的飞机。
临走前,她给李意扬扔下一封信。
良好的教养让她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语。
思索再三,长篇大论还是被她咽回了肚子里。
玩够了吧?
我们到此为止。
以后桥归桥,路归路。
你认为我年少时对你的压迫和不公,这些日子,我也还完了。
李意扬时不时的关心总是让她以为一切还有转机。
她一边强行命令自己冷下心来,一边偷偷给了李意扬一个又一个机会。
可那天晚上实在是太丢人了。
不。
这三个月,比这丢人的情景比比皆是 ,往往她被欺负了还不知道,只会对着他们傻笑。
从江城到京北的飞机只需要两个小时。
两个小时,足够浇灭纪梵音前二十三年所有的喜欢。
提着行李往外走的路上,纪梵音一眼望见了人群之中的爸妈。
兜兜转转四个月。
父母脸上挂着笑,可那份藏在皱纹背后的担忧挡都挡不住。
她这次离家出走,是真的闯下大祸 。
接近三个月了无音讯,她不敢想父母有多么担心。
纪梵音鼻尖一酸,越过人群扑到了妈妈怀里。
我们阿音长大了。
也瘦了。
纪母这话说得温柔。
纪梵音知道,妈妈也怕了,所以不敢问,怕她再想不开,怕她再任性玩失踪。
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
纪父接过她手里的行李:爸爸妈妈以后再也不逼你了,只有咱们一家人在一起,别都什么都无所谓。
爸爸也是觉得谦信那孩子的人品我们放心得下,两家住得又近,到时候你们在本地买个房子,你妈没事还能给你送送排骨汤……不爸爸。
纪梵音声音哽咽:我和谦信哥哥联系过了。
我们可以试试。
放着根正苗红的正牌少爷不喜欢,她当年到底为什么一心暗恋一个心术不正的私生子。
可能是因为她规规矩矩了这许多年。
内心也有一份叛逆。
好在她的人生有得是修正的机会。
“玩”够了,心也静了。
从前的一切,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。